城市定格 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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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仁話

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

細數港人「疫苗猶豫」原因

引言

新冠疫情全球大爆發,全球都在爭搶疫苗資源,防疫頂呱呱的香港人卻對疫苗耍手擰頭,更有地產商捐出千萬豪宅抽獎以吸引市民接種,堪稱全球新常態下的奇聞。難道港人已適應世紀疫情下的壓力?

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Andrew),每日與病人共同抵抗奇難雜症,表示「疫苗猶豫」來自三大原因,希望港人趁早注射,皆因新冠病毒疫苗需要七成人注射,社會才能產生社區保護力……

撰文:吳雄

walterng@hkej.com

內文

新冠防疫工作被譽為「全球第一」的台灣最近淪陷,連日來向全球呼喚供應疫苗,一直戴穩口罩、公共醫療系統完善的香港,市民對疫苗注射依然態度審慎。政府訂購1500萬劑科興和復必泰,截至5月25日僅92.15萬市民接種第二劑,佔總人口的12.3%。

接種率不到兩成意味着香港「疫苗猶豫 」情況嚴重。「要有七成人接種,社區才有群體免疫力。」Andrew肯定地說。以色列注射疫苗比率世界三甲之內,疫情控制也理想,原因竟然與感染的人數多有關,「800萬人口,80萬人出現病症,而香港呢?只有1萬多。」

急切性愈大接種率愈高,可見香港人已是泰然自若。「疫苗猶豫,除了急切性,還有副作用、疫苗批准是否規範等三大因素。」Andrew表示公眾往往比較情緒化,一旦有人出現嚴重副作用,市民對接種就更加猶豫,而忽略了比較官方正式統計數據,其實沒有接種疫苗的人群因心血管病致病及死亡率比有接種者更高,如此看來市民的信心容易受外界報道影響。

事實上,過去也出現反疫苗的情況,大多針對疫苗的安全、效用和需要,近年加上市民對政府處事的信任度低,難怪疫苗猶豫特別嚴重。Andrew極反對以天然的方法去抗疫,他憂心地說:「所謂天然抗疫,就是群體免疫力,可是有慢性病病人或長者,他們感染新冠後的死亡率很高。如果任由人們自然感染的話,可能最後社會是達到有群體免疫力,但一批體弱的人很可能已經犧牲了,這樣不行。」

然而,Andrew希望盡快開放邊界恢復跨境旅遊,疫苗護照將必不可少,旅遊剛好是港人最大的注射誘因。「我經常聽到有人埋怨:好久沒有去旅行啦!將來多國陸續進行旅遊氣泡計劃,與其到時一窩蜂打疫苗,何不趁人少先打呢?」

小題:一句話改變病人心態

政府如何説服市民去打針,有效的溝通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Andrew是感染和傳染病專科醫生, 行醫以來,面對許多罕有病例,更加深明與病人有效溝通的重要性。他曾遇到一位有脂肪肝的病人,「 體重200多磅,還不減重的話,肝會纖維化。」

其他人屢勸不果,結果Andrew無意中與他分享一則小新聞,改變了這位頑固的病人,結果在四個月後減了40多磅。「連我自己都記不起來,他說我在早前複診中,提及北京有位患上脂肪肝的母親,為挽救急性肝衰竭的兒子要作器官移植,她每天走路三四小時,最終成功減重恢復健康兼捐肝救了兒子。」

最能改變病人心態的,往往是些無意之間的閑談,或者是情急智生的說話。「以前有位患糖尿病人,細菌入血要急需截肢,雖然家人、醫生護士都勸告他,做手術對他有利,但他就是聽不進去。我跟他解釋了20分鐘也不能打動他。」Andrew回憶說。

最後在無計可施下,細細聲在病人耳邊道:「你信我啦!我的名字叫黃天祐, 願上天會保佑你嘅。他聽後點點頭,我還記得大家都呆了,想確定他是否真的同意做手術,結果再問一次還是點頭答應了,這一刻大家都開心拍手歡呼。我當時是沒辦法下的辦法,結果安了他的心。」

因此,安心出行也好、安心接種也好,不能只是靠喊口號,而是要真的令市民安心。Andrew遇到許多病重的病人,他又如何安慰和鼓勵對方?「首先,一定要真心關心病人,他有什麼想說的、需要的,要聽清楚其訴求,有了良好的關係,接受治療事半功倍。」

「我會用很多鼓勵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話,會捉住病人的手,這樣會比較親切。很多病人就算知道冶療或手術是有效的,但背後可能有很多恐懼和憂慮。 希望自己盡量幫到他們減輕患病得來的壓力。」Andrew以前曾擔任香港感染及傳染病醫學會會長一職,有幸參與在香港的傳染病感染控制工作,推廣公共衛生,現時也接觸到不同專科的挑戰,能夠幫助病人的滿足感自然更大。

小題:愛挑戰讀最冷門科目

Andrew回想自己從醫之路,自小也希望跟隨母校皇仁書院很多師兄般從醫,但要到真正入了行才更愛上這份職業。「在真實的工作環境下接觸很多病人,看到許多生離死別的情景,自己如果能幫到病人和其家人,令我感受到愈來愈重的使命感,也很開心。」

他自小就愛挑戰,不像很多内科醫生選擇熱門的腸胃科或心臟科,而是揀選了最冷門的感染及傳染病科。「記得,我在選科時,是這一科剛開始在港成立。感染及傳染科是跨系統的,包括內科、外科骨科、婦科等,我覺得很有趣,我自小就喜歡思考和接受挑戰性的東西。」

從書本學習到的細菌、病毒和寄生蟲,有些是一輩子也不會遇上的,做這專科,就有多些機會接觸到世界各地不同的病症,如剛診斷和醫治了一種從旅游非洲時被蟲咬所致的羅阿羅阿眼絲蟲病,使他眼界大開。他讀醫時香港的愛滋病例開始增加,「我還是醫學生時去澳洲實習,剛好就是去研習愛滋病的,當時已經很有興趣去幫助愛滋病人。」不過,感染及傳染病專科還涉及不明原因發燒診斷、抗生素處方、疫苗、感染控制、性健康及預防等,堪稱是臨床與公共衛生兼涉及的專科。

2003年沙士爆發時,Andrew在瑪嘉烈醫院工作,他如何看這兩次疫情的分別?「當時連什麼病毒都不知道,但已經有很多患者送入院。今次情況則不同,這很早就發現是冠狀病毒,也許跟基因排序、分子診斷等科技的進步有關吧!」Andrew認真地說。

「不過,上次受到影響的地區範圍主要是香港、内地、加拿大等,但今次卻是全球性嚴重得多;上次沙士病毒不到半年就消失,今次卻已經超過1年。此外,上次疫情對社會的影響,也遠不如這次的全球性。」Andrew擔心一旦病毒幾次變種後傳播性會更高。

「 病毒變種本來不是新鮮事了,因流感也每年都在變種,可能將來變成日常生活都要面對這病毒。我覺得它將來或會流感化,可能將來的疫苗會愈來愈好,説不定可能每年都要打疫苗。」Andrew推測說。他表示香港經歷沙士後為醫療系統帶來新考驗,今次則是帶來全球人類進入新常態。

「上次沙士改寫香港醫療系統運作模式,從感染控制制度及醫院病人分流等安排都加以注重,我後來去過其他國家醫院參觀,發現跟他們的醫療系統相比下,香港真的是數一數二。 例如,我們如何分流發燒個案病人,已經建立一個可行制度,但很多國家還沒有做到。上次,沙士reset了醫療系統,誇張地說,今次則是reset整個地球。」可惜的是,港人對接種疫苗的心態還沒有reset。

整體而言,Andrew 仍然對這場全球抗疫戰持樂觀態度,「在公共衛生措施上,很多國家都已經實行社交距離,還有封城,一些接種率高的地方,新症和死亡率都大幅下降, 確實這是一支強心針。多國能夠在短期内研發疫苗,本身就是一個奇蹟,希望能盡快減少全球的新症,讓大家都歇息一下吧!」

副稿:

健康三腳凳

Andrew是積極樂觀的人,甚至是個相信有奇蹟的人,但條件是必須要有信心。「生命是有無限可能性的,很多病人久病會失去鬥志,尤其是留在深切治療部的病人,我們一定要安穩他們的心,給他們信心。」

如何提升健康?他在美國哈佛大學的課程得到啟發,「他們說健康是一張三腳凳,手術是一隻腳,藥物是第二隻腳,還有一隻是自我料理(self-care) 的腳。自我料理不只是睡覺和運動,還要懂得排解壓力。」Andrew解釋說。

原來,人們七八成的慢性病都跟壓力有關,未必是主因,但是起碼是誘因或輔助因素。「所以,只要減輕壓力,身體都會容易變好,痛症也有可能會減少。我自己的理念則是,一個全人的醫療,不是單給他藥,而是整個生活型態都要配合。」

他自己如何減壓?「我夏天一定每日游泳,冬天則踩單車。平時喜歡聽音樂和看書,還透過音頻治療減壓。」Andrew希望實行真正的身心醫學。

疫情之下不能如以往般赴海外出席醫學會議, Andrew坦言醫學研討最好是親自與專家、醫護人員面談交流,有效學習和分享經驗。不過,取而代之的「網上會議」,卻令很多會議變得更具效率,「過去的會局限於出席者座位數目,但網上講座卻不受限制,也沒有因搭飛機時差的煩惱。」凡事從不同角度去透視,自然就能看到不同的訊息,這次新冠疫情在生活上帶來的諸多不便,如何學習適應新常態, 如何加強投放在全球公共衛生資源, 不禁讓我們反思當下人類與病原體應該怎樣健康地共存共生?

黃天祐(Andrew)小檔案

出生地點:香港

專科:感染及傳染病科

學歷:香港大學內外全科醫學士、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公共衞生學碩士

興趣:閲讀、音樂、旅遊

(轉載自信報財經新聞: 2021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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